禾勿

数学不爱我

【顺懂】柔软铠甲

Summary:中年危机?

设定同前文。


顾顺飞机刚落地,打开手机,发现三个李懂的未接来电。顾顺皱着眉头,一手从头顶拿下随身的登机箱,一手给李懂回拨过去。

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。一个有些稚嫩的女声,语气里带着点慌张的意味,“你好,是李老师的家属么?”

“是。”

女生听到顾顺的声音,愣了一秒,支支吾吾地说,“李老师,李老师他刚刚被人用刀捅了,我们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。”

顾顺懵了一下,当下心头一紧。“你们去哪个医院?李懂现在是什么情况,清醒么?伤到哪里了?”顾顺问。

“我们现在往市六医院开,还有……还有十分钟就到了。”女生的声音戛然而止,顾顺有些急躁地用手指点着手机背面。

电话里经过些杂音后,传来了顾顺熟悉的声音。“顾顺,我没伤到内脏。现在还行。”

李懂的声音有些失真,传递不了李懂较低于一般人的体温、看人灼灼的眼神和时常蕴在喉头的笑意。顾顺无声骂了一句,接着对电话说,“李懂同志,你真是长本事了。”

电话那头传来李懂有气无力的心虚的笑。

“现在把电话给你学生。”顾顺又带上一句,“等我过来。”


周末的晚上机场高速还算通畅,顾顺坐在出租车后座,有些紧张地捏着自己的眉头。他和李懂在战场的那么多年,受过的伤大大小小,病诊单堆满了整整两抽屉,离开战斗岗位两人都是全须全尾,不得不说是命运的眷顾。子弹不长眼睛,有时候更不随人所愿,在满目炮火的境地里他们训练出的只有本能——迎接死亡的勇气和与之抗衡的冷静。

硬算起顾顺和李懂搭档的时间,其实只有短短一年半。顾顺按照之前的计划去了委内瑞拉,临走前和杨锐一起给李懂写了主狙训练营的推荐信。之后的很长一段岁月里他们彼此打不了照面,连信件也难寻,他们赶往在各自下一个任务的途中,或是浸入长时间的休整和训练。一来二往中最频繁使用的就是电话。顾顺是个擅长报喜不报忧的人,瘸着腿也能和李懂大侃特侃自己的雄风,而李懂也不遑多让,被问及境况总说不算危急,“还好还好”,他一板一眼地和顾顺讲,顾顺几乎能想象李懂对着空气缓慢地眨着眼睛的模样。

是以如此,顾顺几乎从未从李懂口中得到受伤的消息。信息滞后有其好处,诸如因为庆幸充斥在胸口,而难以带有警示意味的念叨,又或者看着对方因疼痛而难耐的样子但因危难已过而松懈的神经。

顾顺是意外的。他和李懂都退役了,活在最远离炮火的城市里,怎么一个电话传来李懂就躺在救护车上了呢?他甚至有一瞬间是疑惑的,以为这是李懂开得最不好笑的玩笑,他人生中终于有一次被李懂整了。

可惜李懂没这么大能耐。他顶天的能耐就是让顾顺这颗永远平稳的强心脏漏跳一拍。


顾顺到六院的时候,李懂已经在急救室里面。门口站着两个女生,衣服和手上带着血迹,一看到顾顺就走了上来。“顾老师好,李老师在里面。正在安排手术,要先做检查。”

顾顺朝她们点点头,“我现在可以进去看他么?”两个女生说得问急救室门外的门卫让不让进。

顾顺由门卫带进急救室,房间很宽敞,大约摆着十多个病床,李懂在右手边靠中间的位置。急救护士正附身向李懂询问着什么。

“你好,我是他的战友。”门卫朝护士打了招呼,顾顺赶忙和护士了解情况,“他现在是要去做手术么?”

“现在要去拍个X光,病人有什么重要病史或者药物敏感么?”

“药物敏感没有。他之前左边肋骨骨折过,还有肺部挫伤。下半身有右腿小腿骨折,打了钢钉。”

“好的。”护士顿了顿,透过镜片的是难以言喻的目光。“他家里人现在联系得上么?要签个手术同意书,还有用血指标。”

“他家人不在这个城市。我能代签么?”

“可以,但是你要标明是代签的,还有了解承担手术失败的风险责任。现在我让我们急救科的医生来和你解释一下手术的内容。你稍微在这里等一下。”

趁着护士寻人的空隙,顾顺走到李懂的床位旁,看着被固定在床上没法动弹的李懂,因为失血整张脸都显得苍白,嘴唇有明显的干裂。腹部罩着无菌布,伤口处做了些紧急的处理,隐隐弥漫着一股血腥和消毒水混杂的味道。

“李懂,”顾顺俯身轻轻在李懂耳侧唤着对方的名字。

李懂原先正闭着眼睛,听到顾顺的声音,缓缓张开,眼神是略带些迷蒙的。眼睫毛上沾着些小灰尘,微微颤抖。顾顺不由自主地朝李懂眼睛上吹了一口气。

“来了啊。”周遭是忙忙碌碌的医护人员和被限制进入的家属,哭泣声被限制在最低值,医疗仪器机械地运作着,这些声音几乎掩盖掉李懂轻微的声响。

“感觉怎么样?”

“还行。”

“这也搞得太狼狈了吧。”顾顺的声音有些轻微颤抖,舌尖仿佛滚过沸水,“说说看是哪路人马让你这个精英特种兵躺在医院里的?”

“反社会分子。”李懂脸上浮现一丝羞赧,“没料到有第三个人。”

顾顺用食指轻轻抚过李懂的颧骨,“退步了啊,李懂。”他顿了顿,“痛不痛?”

“有一点。”李懂用脸蹭着顾顺的手。

顾顺知道李懂是在示弱,常年的默契里他知道李懂意外的是个急性子,顾顺琐碎的唠叨李懂最不耐烦听。李懂通过多次实践悟出了让顾顺乖乖闭上嘴的方式,其实很简单,让顾顺于心不忍就成。

此刻顾顺手里是李懂柔软的脸庞,在路途奔波里酝酿的话语一句也说不出来。他捏了捏李懂的耳垂,“我现在是看你可怜兮兮的才不说你,等你出院了看我怎么跟你叨叨。”

李懂从善如流地朝顾顺眨眨眼睛,“哥,顺哥,听你的。”

护士领来了急救科和外科的医生,了解手术内容后,顾顺很快签下了名字。“那哥走了啊,”顾顺在床位又看了李懂一眼,才离开。


顾顺走出急救室时,门口站了两个警察正在和李懂的两个学生讲话。顾顺朝他们走过去,敬了个军礼。嫌疑人已经押在警局,他们一行主要是向两个学生询问下李懂遇袭的过程和细节,以及确认李懂的人身安全。

事情发生得很突然。

五月了,再过些日子这批学生就要毕业各奔东西,因而李懂约了吃一顿散伙饭。一群人走出去,两个男生被博士生学长拉回学校当最后一次苦力,剩下的两个女生则商量着去商场一层购物。李懂结了账,和两个女学生同行,在二楼下一楼的电梯上,看到一楼传来惊叫喧哗声。随着他们到达一楼,他们很快看到商场中庭的地方流淌着一滩滩血迹。

人群骚动着往反方向走,李懂赶忙叮嘱两个学生随着人流走,遂自己一个人逆流而行,往出事地点走。

中庭当时有两名男子,一人持刀,另一人则拎着长一米的铁棍。一名男士倒在血泊里,腹部受伤,不断抽搐着,血流不止。李懂见状,立马冲上前去。

“老师动作特别快,一把把刀夺了下来,手肘杵了一下拿刀人的喉咙,那个人就倒了下去。那铁棍的那个歹徒想打李老师的头,被李老师后退躲了过去。他扔了刀,抓住铁棍的一头朝对方踹了一脚,对面就趴下了。就是没想到,他们还有第三个人,从李老师身后窜过去,也拿了一把刀就捅。然后我就看见李老师的衣服蹭地就红了,但是他很快反手用铁棍敲在第三个人的背上,第三个人就也趴下了。”

“李老师特冷静,”另一个女生看到同学眼圈泛红,就接着说,“那时候商场里的保安才来,李老师捂着伤口,坐在地上,没有动。喊人说躺在地上受伤的人先让120抬走。”

警察听完女学生的讲述,转头问顾顺,“李先生之前当过兵吧?”

“退役很久了。”顾顺点点头,“录像我不用看了。”顾顺不用看录像也知道李懂的动作招式和行动路径。长久的年岁里他们都在反复地进行这样的模拟演练,蛟龙出去的人处理这样的场面方式方法都是一模一样的。顾顺只是在想,要是现役状态,李懂肯定不会被第三个人偷袭。那可是背着顾顺从被炮轰的制高点转移,还和两个恐怖分子近身搏斗也没有落了下风的李懂。

“这两个都是学生,留个联系方式,等明天周一让她们系的老师领着去公安局录口供吧。我得留下来陪李懂,麻烦警察同志送两个孩子回学校。”顾顺将两个学生送到医院门口,看着她们坐上警车,分别前还给了她们自己的电话号码,让她们到了学校给自己一个消息。


李懂醒来时,头顶是空荡荡的一片白。麻醉的药效已经过去,腹部的伤口缝合后,正缓缓的一阵阵的抽疼着。他觉得口渴得不行,大量失血的缘故,他想。李懂偏头,看见顾顺坐在床尾的凳子上,正倚在墙上假寐。他稍微一动,牵连着被子,顾顺便醒了。

对上顾顺烁烁有神的眼睛,李懂试图调动脸上的肌肉给顾顺一个笑。他不知道自己成功没有,只看到顾顺悄声站起,两步跨到李懂床前,在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保温杯,插上一根吸管,凑进李懂嘴边。

“喝点吧,”顾顺轻声哄着,“我给你温好了的。”

李懂抿了两口,示意顾顺想坐起来。“救活了么?”他问。

顾顺摇摇头,“伤口的位置不好。”

李懂怔了一下,哦了一声,当兵多年,参与过的救援任务数不胜数,他救下的人很多,救不下的人更多。这种似曾相识的无力感钝钝地落在他心上,仿佛用力地想抓住一样东西,到头来手心里却空无一物。

他这样默默地怅惘着,顾顺温暖的掌心落在他的后脑勺。他使劲揉了揉李懂较当兵时蓄长的头发,软软地戳在指尖,“尽人事,李懂,你能做的都做了。”

“哎,”顾顺换了个话题,“你两个学生怎么知道我是你家属的啊?”

“就通讯录里你的名字是家属呗。”李懂朝顾顺眨了眨眼睛,语气是有些理所当然的,反倒让顾顺觉得胸口一堵,大概是直球太快,没来得及用手接住。

顾顺低沉地笑了笑,“她们喊我顾老师呢。”

李懂疑惑地看了顾顺一眼,没悟出顾顺得意里隐藏的一丝羞涩。他直直地盯着李懂,转又沉声道,“你吓坏我了。”

“对不起。”李懂低下头。

顾顺的手继续拂着李懂的后脑勺,沉默了良久,房间里只剩下顾顺几乎被窗外的风声盖过的叹息。

他是没有立场责备李懂的,换做是顾顺,遇见今天这事的第一反应也是去上前制服。过了这么多年,他人第一的意识始终深深埋在他们的心中,从以前一颗小小的种子吸取他们的血肉精神长成参天大树。他今天是如何为李懂心惊胆战,李懂就是如何在退役后为顾顺过去无数的保密任务中担惊受怕的。

“等你伤好了,我看还得再给你练练。”

“顺哥还收学费么?”李懂回嘴。

“不收了。”顾顺小心地倾身,弯腰抱住李懂。两手合抱,抚过李懂挺直的脊背,听着李懂砰砰有力的心跳。“以前就想从你这儿讨点好,其实你要能从我这儿学到点什么,我高兴都来不及,什么都想白给你。”

李懂把脸埋在顾顺的脖颈处,嗅着顾顺身上熟悉的味道,“说起来有点丢人,我今天被刀刺的时候心想,李懂你可不能栽在这儿,顾顺还等我回家呢。其实看伤口的位置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大事,但我还是有点后怕。顾顺,我以前胆子有这么小么?”

顾顺回忆起另一场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战争,他摇摇头。“你能一个电话让我心跳直上180,胆子可以说是非常大了。”

李懂使劲蹭了蹭顾顺的肩膀,没再说话。

顾顺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,将睡过去了的李懂放平,盖好被子。

他们都是面临枪林弹雨都不惧怕的人,如今两人都不过是在日益平和的生活里拥有了视若珍宝的软肋罢了。

李懂睡着的时候更显小,此刻尖尖的下巴藏在被单下,面容柔和得像个中学里的少年。顾顺右手撑住自己的下巴,左手握着李懂的左手,仔细地用眼睛描摹着李懂的轮廓。

顾顺再一次觉得幸运,感恩于这世上宏大的不可知力让李懂此刻舒展着眉头沉睡在梦里。

他们注定无法真正融入普通人的生活,李懂会一次又一次不顾自身安危地保护别人,顾顺无法阻止李懂这样的无私,因为他的本能和李懂相同。顾顺模模糊糊地在陷入睡眠前想,那么至少能够让他陪着李懂吧,陪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,包括向死而生。

END


失败的对话练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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